出租车上了四环路,姑父扭着头到处瞅看,嘴里咕哝着:“还在。还在。不对了。原来没有。什么时候出来的?变了。真变了。嗯,好看。真他妈的,车都变快了。”我姑父一路都在抚今追昔、唠唠叨叨地说。开始出租车司机还敷衍两句,后来烦了,不理他了。我在打瞌睡,早上为了去监狱,起早了。司机放了音乐,车里就我姑夫一个人在说。
我住硅谷旁边的芙蓉里小区,租人家的一居室破房子。幸好还有个卫生间,姑父一进屋就直奔马桶。他在那里待了好长时间,我正担心出了什么事的时候,他拉开洗手间的门叫我。
“把我的内裤拿过来,”他从门缝里伸出脖子,上身光溜溜的,他连澡都洗了,“在包里。”
洗过澡,姑父躺倒在我的床上,抽烟的时候说,不是人过的日子。我提醒他,该给家里打个电话了,姑妈和小峰都在等着哪。姑妈一大早就给我打电话,让我早点儿去监狱接他。姑父抽完了那根烟,掐灭的时候说:“生活。”
小峰接的电话。姑父说:“儿子,我是你爸。”
我听到小峰在电话那头“哇”地哭出来了,他说:“我爸,我爸。妈,我爸。”